央广网北京7月18日消息 据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朝花夕拾》报道,今年是中国考古学诞生百年。百年间,考古学家筚路蓝缕,不断探寻着华夏文明的起源。而在不断探寻中,考古学也逐渐走出象牙塔,走向公众。

  有这样一位“考古人”——在二十年考古队长生涯里,他找寻“最早的中国”、发现多项“中国之最”、探究大国崛起之肇始;如今,他书写田野阡陌亲历往事,向读者解读考古奥秘、讲述考古之美。

  考古,是一场与地下遗迹无言的对话。考古学是一门怎样的学科?公众需要什么样的考古学?考古队是如何工作的?考古学家需不需要想象力?近日,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二里头考古工作队第三任队长许宏接受了中国之声《朝花夕拾》节目的专访。

  从保守学者到科普达人

  让考古从田野走向大众

  许宏(右一)在二里头为公众讲解(受访者供图)

  在很多场合,许宏喜欢介绍自己在网络上的名字“@考古人许宏”,也爱和关注他的109万粉丝互动。他说考古“好玩”,但又说考古“残酷”。他有着对考古事业的独特思考,被称为考古学界的“少数派”。

  今年是中国考古学诞生一百周年,它的诞生就是为了回应大众的需求,解决萦绕在中国人脑海中的问题:“我是谁?我是怎么来的?中国是怎么来的?”

  在许宏口中,自己曾经是个“严谨到偏于保守的考古学家,根本没有面向公众的想法。”上世纪90年代,同事发表文章,讨论公众需要什么样的考古学,尽管当时许宏认为这个讨论非常好,“但并不需要所有考古人都思考这样的问题,我自己就没有必要思考。”

  后来随着自身田野工作的展开、阅历的丰富,以及社会经济转型、全民文化素养提高等因素,许宏开始意识到,“我们是生产精神食粮的,应该让公众知道我们有了什么样的成果。”

  考古是一门怎样的学科?许宏的回答是:“无用之用是为大用”,研究考古、历史的首要动机是满足好奇心。虽然现在考古热兴起,但大众并不真正了解考古,对考古还有很多误解,一提到考古就屡屡和“盗墓”联系在一起,许宏表示自己想做点“祛魅”的工作。

  “之前由于考古学太难,前辈们将大量的精力花费在如何翻译‘无字地书’上,所以我们好像暂时和公众隔绝了,在做象牙塔的学问。但是站在前人肩膀上,到了新世纪之初,我感觉肩负着越来越浓重的社会责任感。”提到自己观念的转变,许宏不无感慨。

  从中国“龙”到中国“城”

  用推理和想象串连起多项“中国之最”

  二里头出土绿松石龙形器(图片来源:CFP)

  河南洛阳盆地的二里头遗址,被称为“最早的中国”,它出现的年代是华夏族群从多元走向一体的重要节点,多项中国古代都邑和政治制度都源于此。

  “超级国宝”大型绿松石龙石器、中国最早的“紫禁城”——宫城、中国最早的城市主干道网——“井字形”大道、中国最早的车辙、中国最早的青铜礼器群等多项“中国之最”也在此被陆续发现。

  在采访中,许宏风趣地形容自己是考古学界擅长玩“不动产”的。而在二十年的考古生涯中,他最得意的就是自己“想”出来了一座宫城。

  著名考古学家苏秉琦教授曾对许宏说过一句话:“在考古工作中,你只有想到什么,你才能挖到什么。”当时还是学生的许宏并没有完全理解这句话,但在以后的工作实践中,他逐渐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分量。“我用‘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方法去摸索宫城,最终我的设想被验证了。”

  许宏指点最早的“紫禁城”位置(受访者供图)

  从早期中国研究到世界遗产申报

  “中国从未自外于世界”

  第44届世界遗产大会将于7月16日在福州召开,会上将审议“泉州:宋元中国的世界海洋商贸中心”文化遗产申报项目。谈及此,许宏表示“中国从未自外于世界”,中国的考古发现和文化遗产越来越被世界所关注,中国考古更加“外向”地走向世界。

  “中国从来就没有自外于世界,它一直是世界文明的一个组成部分。”这是许宏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在他看来,“只懂中国已经搞不清中国了。”

  “不要说泉州这种中国古代晚期的‘一带一路’层面的大的交流,即便是我研究的早期中国,也一直在积极吸收着外来的先进文化,并加以本土化,这样才生发出辉煌灿烂的中国古代青铜文明,独一无二地屹立于世界青铜文明之林。我们应该放开视野,把古代中国放到全球文明史的角度来看,这些活动都是非常有意义的。”许宏在访谈中告诉记者。

  许宏在二里头队陈列室观察陶器(受访者供图)

  作者自述——

  为何钟情写“小书”?

  从2009年第一本面向公众的《最早的中国》,到新作《发现与推理:考古纪事本末(一)》,许宏已经出版了7本“大众学术”书,而《发现与推理》则专注于考古发现背后的故事。

  相较于以往动辄几十万字的大部头考古专著,许宏习惯把面向公众的科普读物称作“小书”。从丁公陶片上的11个字符到庞大的二里头宫城,《发现与推理》用讲故事的方式串联起许宏亲历的重大考古往事,也让读者了解到颇为神秘的考古工作的日常。

  考古现场的许宏(受访者供图)

  许宏曾在2014年领衔主编了浓缩一系列重要发现的《二里头考古报告》,一共有五卷本,这是所谓的“大书”。但后来有读者反馈,“你们考古人挖了半天,写出来的东西还是天书,大家还是看不懂。”

  了解了读者的诉求后,许宏开始做出改变。“如果说考古报告像‘文言文’,那么我这个曾怀有文学梦的考古人,希望把它变成大家都能读懂的‘白话文’,通过自己的努力进行语言转换,把要讲的故事讲明白、把要说的话说明白,这就是我出版‘小书’的初衷。”

  “我们永远也不可能获知当时的真相,但仍然怀着最大限度迫近真相的执着。”采访的最后,许宏如是说。理智而热烈,一如多年来他对待考古的态度。

  监制:白中华

  采访:程穗儿

  编辑:程穗儿 陈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