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农历六月,稻子扬花时,哈尼族人就会架起秋千,打磨秋、杀牛祭祀、迎请天神,欢度他们特有的节日——“矻扎扎”。

  

    哈尼族矻扎扎节日文化推广人车志雄。

  车志雄是哈尼族人,大而明亮的眼睛,高而挺拔的鼻子,黝黑的皮肤与雪白的牙齿形成鲜明的对比色。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笑容,如雨后的天空干净清澈。

  

   农历六月,正是稻子扬花时。

  去一趟志雄的家是不太容易的。从北京出发,飞行3小时到达昆明;再坐3小时高铁到达红河州州府蒙自;从蒙自坐汽车在山路上行驶4小时方能到达红河县县城以撒;从以撒县城再出发,依旧是弯弯的山路,还要走上一段很长的土路,两个多小时后才能到达志雄的家——红河县的切龙中寨。

  

    哈尼梯田。

  切龙中寨所处的崇山峻岭便是哀牢山了。一千多年前,哈尼族的祖先为了躲避战乱,从青藏高原一路向南迁徙,最后把家安放在了红河岸边,哀牢山深处。

  连绵的青山成为他们保护家园的天然屏障。他们依山而居,依山而耕,在大山的机体上雕刻出美丽雄壮的梯田。青山绿水,云雾缭绕,这里就是哈尼族人的“诺玛阿美”(“理想家园”之意)。

  时代更迭,步入经济高速发展的时代,“诺玛阿美”美丽依旧,但是山里的人们却更想走出去,外出打工赚钱成为年轻人的首选。所以,当36岁的志雄还留在村里时,只能说是一个“异类”了——寨子里50岁以下的成年男性只剩他一人。

  但是,当农历6月矻扎扎节到来的时候寨子里还是很热闹的。外出打工的人都回来过节了,还有很多远道而来的客人。志雄的家里更热闹,除了我们,还有云南电视台的摄影团队、云南社科院的学者等等。

  显然,志雄很忙碌。招呼客人,应对记者采访,而更忙碌的是,他自己还要拿着摄像机全程拍摄节日当中发生的点点滴滴。

  

    拍摄中的志雄。

  去年一个“乡村之眼”的公益项目为他无偿提供了这台摄像机。村里大大小小的事儿,不论是重大节庆,还是日常生活,他都一一记录。他说,自己本民族的文化正慢慢流失,所以要记录下来。

  谈起拍摄,志雄很兴奋,眼睛里闪着光:“我们村里的东西我拍三年、五年都拍不完。我爸爸、妈妈,还有我老丈人、老丈母娘,他们都是唱歌高手,光拍他们也拍不完。”不经意间,那道光让幽暗的屋里亮堂了起来。

  

    志雄接受记者采访。

  志雄和他的爸爸都是哈尼多声民歌的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现在,他每两周一次义务教村里的小孩唱哈尼多声民歌。虽然孩子们唱得参差不齐,但羞涩的小脸上看得见认真与努力。唱着唱着,他们身后的云雾慢慢升腾起来,碧绿的梯田隐身,纯白一片。

  

  志雄和孩子们一起唱哈尼多声民歌。

  没想到志雄也是有脾气的。在磨秋场杀完牛,村民们正在打扫地面,铺芭蕉叶,为分牛肉做准备。突然间,志雄声音大了起来,顺着他变得犀利的眼神看过去,一个村民也在对他大声说话,两人哈尼语的交流声越来越大,俨然是在吵架。

  场面一度很尴尬。

  吵架结束了好一阵儿,我鼓足勇气问他发生了什么。他说,那个村民把清扫的垃圾直接倒在了田边,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矻扎扎节的最高潮——打磨秋。

  矻扎扎节的主要内容是杀牛祭祀,架磨秋,打磨秋。打磨秋大概是最具童心的节日庆祝方式了。当磨秋开始摇荡起来的时候,也是节日最高潮的部分。志雄在磨秋上飞速旋转,哇哇大叫,开心得像个孩子。

  成为哈尼多声民歌的省级传承人之后,志雄接受过不少培训,去过不少地方。眼界广了,想得多了,志雄觉得他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把寨子里丢掉的哈尼传统文化恢复起来。 

  “现在年轻人都不在村里了,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被我们搞丢了,这个是不好的。我这一代还可以,但是下一代我有点担心。”

  前方的路走起来不会轻松,但路还是要走的。

  只是当志雄的歌声在梯田与山林间飘荡时,那山那水那云便注入了一种气韵,非常动人。

  

  

  

    撰稿:于丹